第24节

“我会为了她离开。”谢厌迟开口打断。

“什么意思?”

“我和谢何臣,只能留下一个人。”

否则,秦郁绝一辈子都会变成谢何臣要挟自己的砝码。

她不应该变成这样的一颗棋子。

就算有没有自己,她都会前途广阔,不应该被搅入这样的风云诡谲之中。

或许也有想要为了留在秦郁绝身边,干脆地放弃一切的时候。

但那只是一瞬间。

因为他答应过秦郁绝——“永远不要为了彼此,而放弃一个决定。”

*

秦郁绝的角色被拿掉了。

这个剧本,是贺怀情推掉许多邀请特地腾出档期,替她接下的。

原本合约都要寄过来,却临时被告知,这个角色还有其它合适的人选,需要重新考虑一下。

都是人精,贺怀情立刻就猜到是有人作梗。

原本只是试探着打听一下,谁知道对方根本不做遮掩,直接告诉了他们:“这部戏原来的投资商撤资,新投资商是谢何臣先生,在他没下决定之前,我们暂时不会用秦小姐。”

谢何臣和谢厌迟那些事,已然不是秘密。

但谢何臣这人聪明在于,他并没有说用秦郁绝,还是不用秦郁绝,只是一直拖着不给消息。

贺怀情没有拿到确切的消息,就没办法给秦郁绝继续安排档期。

因为这部戏明显是奔着大爆去的,十分难得,如果谢何臣松口,档期不提前空出来就会冲突。

等了三天之后,贺怀情终于忍不住,准备和剧组谈判。

但剧方仿佛早就料到一般,直接放下话:“你们大可以去找谢何臣先生谈。”

话都说到这份上,贺怀情也不顾及了,拎着包就准备去见谢何臣的时候,却被秦郁绝喊住。

“我也去。”她说。

其实秦郁绝心里清楚,谢何臣这一套,明摆着是在变相地通知自己去和他见面。

果不其然,还没在休息室里呆上几分钟,谢何臣的秘书就来了:“抱歉贺小姐,谢先生说,只和秦小姐一个人商量。”

这下,连贺怀情都觉察出异样了。

秦郁绝倒是平静,点头站起身,离开前嘱咐来了句:“没事,给我半个小时,如果没出来的话,就麻烦贺姐通知一下谢厌迟了。”

秘书将她带到办公室,就退身离开。

谢何臣坐在办公桌后面,戴着副金丝眼镜,颇有几分道貌岸然的样子。

见人进来,他抬起头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去,然后将眼一弯,笑的谦和:“抱歉秦小姐,冒昧用这种方式请你过来,是我的过错。”

听上去,是承认自己耍了小伎俩。

见他不做遮掩,秦郁绝也无意与他打太极:“既然谢先生都这么说了,不如直接将话讲明白?我这人猜别人的想法一向不准,保不齐会误会。”

“秦小姐不必这么紧张,我是来替小迟,提前向您致歉的。”谢何臣轻笑一声,起身,走到一旁的饮水机替她亲自倒了杯温水,然后递到她面前,“其实这部戏,我早有关注,私心也觉得这个角色适合秦小姐。”

“所以呢?”

“但是前投资方想借着这部戏,删改剧本,捧红手下新人。秦小姐之前毕竟也答应过帮我一个忙,虽然最后没能如愿以偿,但还是欠您一个人情。所以,特地接下这部剧的投资,只为还秦小姐一个公道。”

谢何臣这话说的态度谦和,若不知道他本性,只会觉得他宽仁而重情义。

秦郁绝却不吃他这套,只是安静看他一会儿,然后扑哧一笑:“谢先生,都是聪明人,倒不用先礼后兵,想说什么,直接和我说吧。”

“既然被秦小姐看出来,我也不多藏了。”

虽然被拆穿,但谢何臣却仍旧不觉尴尬,反而坦然:“小迟性情放浪形骸已是众所周知,秦小姐个性出挑,我也是不想你被多加伤害,只能冒昧。”

秦郁绝笑了:“怎么个伤害?”

“小迟最近事业并不太平,景逸科技也连连受挫,我想帮忙,但自身根基不稳,有心无力。”谢何臣叹了口气,缓缓道,“小迟他比我压力大,家中已经替他择好未婚妻——”

“谢大少爷,说话可不用这么文绉绉的。”秦郁绝笑着打断,“您的意思,不就是谢厌迟只是和我玩玩,最后还是得回去和别人富家大小姐联姻,所以让我别浪费感情早点提分手是不是?”

这一连串直白的概括,反而让谢何臣无话可说。

他不答,只是这么安静地看着秦郁绝,眼底笑意未散:“所以秦小姐怎么看呢?”

“他亲口告诉我,我就信。”秦郁绝平静地回答道,“别人说的,我一个字都不信。”

谢何臣停顿了下。

她一双眸中读到的全是坚定,仿佛无论怎么样的流言蜚语都不能撼动半分:“谢先生,我从不从别人的口中,了解我的爱人。”

谢何臣眸色微沉,正准备开口说什么,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——

“董事长,谢二少来了。”

谢厌迟?

秦郁绝闻声转头。

他怎么也来了?

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,谢何臣唇角轻弯,然后礼貌地做了个请的动作:“既然秦小姐这么要求,不如先进隔间,听听小迟是怎么说的?”

那副表情,像是笃定了,谢厌迟会说出怎么样的话一般。

秦郁绝看他一眼,轻声笑了:“好啊。”

目送人进了隔间,谢何臣折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,整理了下衣领,然后才说:“进来吧。”

谢厌迟走进来,停都没停一下就在沙发上坐下,姿态散漫地靠着,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一下下地敲着,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道:“说吧,什么事。”

“那群老古董坐不住了。”谢何臣翻开一页文件,语调平平,“我替你选了几位合适的联姻对象,要想在谢氏立足,总得让他们看到些对自己有利益的东西。”

“需要我提醒你一句么?”谢厌迟抬了下眼,偏过头,眸中虽然噙着笑,但那笑意不达眼底,“我有女朋友。”

“那个女明星?”谢何臣朗声笑了,“你对她是认真的?”

说到这,他将眼一眯,语气听上去温和不改,但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些威压:“小迟,那群老家伙不会觉得这是件好事的,轻重缓急,我以为你分得清。”

听见这句话,谢厌迟唇角一扯,低笑了声,然后扶着膝盖站起身,慢步走到办公桌前。

他双手撑着桌面,语气里带着些痞气:“当然是假的,一个小明星而已。我只是玩玩,怎么可能当真?”

谢何臣眸中笑意愈深:“我就知道——”

“你觉得我会这么说?”

话还没说话,却被谢厌迟打断。

他俯身看着面前的谢何臣,虽然听上去语气里含着几分轻挑的笑意,但却让人后脊发凉。

“谢何臣,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你顾忌那些老家伙,但我不顾忌。”谢厌迟眸光冷冽,声音低沉,“不过有个忠告,如果你想动她,我建议你想办法直接弄死我。要不然,你一辈子都没可能。”

这一句话,彻底撕裂了谢何臣精心伪装的面具。

他的笑容被彻底割裂,眸光一瞬间阴沉。

在冗长的沉默后,终于大笑数声,重重地向后一靠,抬起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,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谢厌迟,如果你继续扮演好弟弟的角色,我不会做到这一步的。”

“用不了一周,你的好父亲就会被彻底架空。景逸虽然在你手里,但没了谢氏这座靠山,并且同我彻底对立,你觉得还会有不长眼的人和你合作吗?谢厌迟,除了乖乖联姻做一个懂事的好弟弟,你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?”

说到这,他站起身,同样撑着桌子,对视着谢厌迟的眼睛,然后压低声音,一字一句地说:“永远不要和哥哥抢东西。”

一句十年前,他曾说出过的话。

当年,就是因为这句话,彻彻底底杀死了那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。

而就在这时,一道冷冽的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

秦郁绝抱着胳膊靠着门框,一双勾人的眼眸中笑意潋滟:“演完了吗,谢何臣先生。”

第059章

谢厌迟没猜到秦郁绝会在这。

景逸科技的合作方遭到谢何臣的施压, 再加上这个节骨眼频频通知陈助理让自己来谢氏洽谈, 明摆着是逼他过来会面。

现在看来,原来是另有它意。

“看上去, 哥哥并不了解我。所以很抱歉,没能说出您预想的台词。”谢厌迟语气很淡, 笑容也没什么温度, “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, 我就带我女朋友先一步离开了。”

谢何臣脸上看上去依旧是风云不惊, 表情没任何变化,但却还是能隐约嗅到些阴沉的气息。

许久后, 突地笑了声,听上去很大方:“当然可以。”

谢厌转身,朝着秦郁绝伸出手,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。

秦郁绝唇角一弯, 走到他面前,自然地搭上那只手:“走吧。”

谢何臣的表情看上去毫无异样, 彬彬有礼地抬手朝门口做了个“请”的姿势,然后微笑着目送着他们离去。

直到两人即将离开门口的时候,才突然朗声喊道:“小迟。”

谢厌迟步子一顿, 微微偏头。

“一路顺风。”谢何臣笑着说。

谢厌迟耷拉下眼皮,琥珀色的瞳仁中看不出半点情绪。在片刻的安静后, 图的轻笑一声,淡淡开口道:“如您所愿。”

办公室的门被关上。

四周一下子安静到极致。

谢何臣垂眼,面色不变, 似乎对刚才那些事情毫无反应。

但写下一行字之后,却又突地顿住笔,抬手将笔抛下。身体往后一退,将椅身转了个方向。

面前是巨大的落地窗,高耸入云的大楼,和脚底下车水马龙的街道都清晰可见。

他双手交叉相握,扣紧指节活动着十指。

非常用力,连手背的经脉都凸起。

他闭上眼,将头向后靠在椅背上。拇指摩挲着扳指,指腹一点点感受着上面的花纹。

动作持续了很久后,他终于缓慢地掀起眼睫,从口袋冲取出一个怀表,打开。

怀表上嵌着一个女人的照片。

是那种标准的美艳长相,带着点西方的风情,非常夺目。

谢何臣扯了下唇角,眼底的情绪寡漠而又意兴阑珊。

他抽出那张照片,压着手背,毫无停顿地将它一分为二,然后随手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中。

整个过程干净利落,连半点眷恋都没有。

*

谢厌迟领着秦郁绝走出办公室。

一路上收获了无数谢氏员工的注目礼,甚至还有人偷偷拿手机拍下了照片。

托综艺的服,他们俩人已经发展成为了国民度颇高的一对情侣。

更别提谢厌迟再怎么也算是谢氏的股份持有者。

两人才刚站下电梯,那群八卦的员工就碰头开始编造起了各种版本的故事。

其中认可度最高的就是——“迫于家族的压力,谢二少被逼迫分手,与其它名媛联姻。秦郁绝惨遭威胁,谢二少得知赶来护妻,冲冠一怒为红颜。”

要不怎么说流言传播的速度极快。

立刻在某知名论坛上就有了瓜主爆料:

【近期知名度特别高的一对CP,将会迫于家庭的压力分手,毕竟不是一个圈的人。】

很快就有人解了码。

两人要分手的风声迅速地开始传播。

“我感觉两个人是真爱,但是要是分手我也不惊讶……毕竟谢家那位再怎么也不可能最后会和一个明星在一起吧。”

“求求别散布谣言了,你们难道都忘了谢厌迟父亲还在节目上露过脸,我感觉他就很喜欢秦郁绝啊。”

“说实话,以前没准我觉得这是谣言,但是现在还有人没听说谢氏内部很乱的事情吗?我感觉为了稳定军心,谢厌迟联姻才是最合适的选择,毕竟天都变了。”

虽然这些瓜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,但却还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。

眼下,电梯内只有两人。

气氛压抑得出奇。

刚才同贺怀情碰过面,她很有不打扰两人的自觉,嘱咐了句:“别聊太久,三点钟要去剧组进行补拍。”

然后就从另一边下了楼,给他们腾出了独处的时间。

秦郁绝开口打破了安静:“你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吗?”

电梯门打开。

谢厌迟握着秦郁绝的手一直没松开。

他也没回答她的问题,只是沉默不语地朝前走。

来来往往的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两人身上,捂着嘴巴惊喜地暗示着身旁的同伴去看。

有激动的,也有吃瓜的,也有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的。

唯独他们却对周围的目光熟视无睹。

直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,谢厌迟才突地顿下步子,转头看她,然后说:“我只在意他能让你到这里来。”

“这件事是因为——”

“秦郁绝,我不是在质问你为什么来这里。”谢厌迟轻轻打断,“如果谢何臣想,他有一千种方法理直气壮地逼你来见他。”

秦郁绝眸光微动:“那你在意的是什么?”

谢厌迟扯起唇角,自嘲般的低笑了声:“我在意的是,我居然成功让他做到了。”

一句莫名的话,秦郁绝却一下子读懂了谢厌迟的意思。

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,她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,沉声道:“不是这样的谢厌迟,你不需要——”

一句话还没说完,谢厌迟抬起食指,轻轻抵住了她的唇,然后轻轻摇了摇头。

接着俯下身,吻了吻她的额头。

“今天晚上我来接你。”谢厌迟笑了声,“等你拍摄结束之后。”

*

秦郁绝上车的时候,贺怀情正在皱着眉看手机。

见人上来,迅速将屏幕一熄,笑着调侃了句:“我以为你们俩个会聊很久。”

“嗯,原本是要聊很久的。”

秦郁绝知道,如果刚才任由话题聊下去,很有可能连下午拍摄的心情都没有。

她系好安全带,余光瞥见贺怀情有些差的脸色,问了句:“怎么了?”

其实原本,贺怀情想瞒一下秦郁绝。

但这种论坛上的言论传播都很快,就算藏也藏不了多久,倒不如摊开了直接说。

“有帖子传你会和谢二少分手。”贺怀情说,“公司已经在处理了,你也别放在心上,我看谢二少他很……”

“开车吧。”秦郁绝突然开口。

贺怀情一愣。

对于这种关于自己的流言和八卦,秦郁绝的心态向来是不错的。

从来不会避而不谈,反而会语调轻松的当做调侃。

而眼下,却是贺怀情第一次看见,她是用这种逃避的态度去面对的。

秦郁绝偏过头,望着窗外,只留了一个侧脸给贺怀情,似乎是可以避着,不让人看到自己的情绪。

“怎么回事?”贺怀情声音带了些颤抖,她放柔语气,试探着问,“你和他吵架了?”

“没。”秦郁绝静静地说,“我们没吵架。”

她垂眼,眼睫轻颤,眼眶中仿佛有晶莹在滚动,但却深吸一口气仰头强忍着。

在片刻的安静后,她又轻轻的重复了一遍:“我们没吵架。”

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是准确的。

从合约签下来,一直到两人关系的公开,再到结束综艺的录制。

秦郁绝都能感觉到,谢厌迟看向着自己的目光,总是带着些若即若离的感觉。

仿佛一直在隐忍和克制着什么。

现在,她好像突然明白是因为什么了。

*

陈助理看着秦郁绝的保姆车远去许久后,试探性地开了口:“我们走吗?谢先生。”

“走吧。”谢厌迟说。

这么多年。

不仅仅是谢何臣盯着谢厌迟。

谢厌迟也从来没疏忽过对谢何臣的关注。

谢何臣在海外的成绩也不容小觑。

他手段狠辣,目的很明确。

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,无所谓法律和道德的限制,商战内所有禁忌的手段,他都踩着线触碰过了一遍。

不被人抓到证据的手段,称不上违法。

谢何臣是这么以为的。

他是个聪明人,从来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。

但偏偏还会在成功之后,张扬地告诉猎物自己是怎么一点点撕扯着你的血肉。

谢何臣把这当做快感。

看着别人的精神彻底在自己面前崩塌,露出原始动物的情绪和丑态。

他享受着这种快感。

就像当年,在喻之衍的葬礼后,他笑着压低声音,在谢厌迟耳畔说。

“你应该亲眼看看当时他的表情。”

“双腿灼烧着在地上拼命用手指抓出血痕,哭喊着想要向前但是完全动不了的样子,的确很让人心疼。”

“太可惜了,这么年轻一个孩子。”

谢厌迟永远不会忘记谢何臣说出这句话的样子。

以及那副享受的表情。

谢厌迟在拥有足够能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,就是查找了当年火灾一事发展前后,有关谢氏的资金流动。

这个过程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。

但还是被谢厌迟发现了倪端。

大伯手下的一个亲近的秘书,在那段时间变卖了多处房产。

然而追查之后才发现,这些房产原本就是大伯还在世的时候购买的,只不过是记在这人名下。

给自己留点不会被分出去的底,是很常见的事情。

但耐人寻味的是,在火灾发生后不久,那位秘书便自杀了。

原因是不堪工作重负,再加上股市崩盘导致的精神崩溃,自杀信是亲笔写的,药也是本人亲自买的。

这些“巧合”,很容易就让人猜得到当年火灾的答案。

一个找不到证据的答案。

那场火的作俑者,同时也是那场火所谓的受害者。

谢何臣。

他要的不是杀死谢厌迟。

这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,痛失爱子的谢父很有可能会失控地针对自己,反而会直接将他逼到死地。

谢何臣要的是,在舆论上和地位上,自己都变成绝对的赢家。

显然,他也成功了。

这样即便他未来吞并了原本属于谢父和谢厌迟的那一笔股份,也不会有人对他的做法说半句残忍。

因为在所有人中,他才是那个差点命丧火海的可怜人。

第060章

“我们查到, 在您兄长回国之前, 曾有个女人为了他自杀。”

陈助理汇报道:“谢先生,我已经将那位小姐的相关资料发送至您的邮箱里了。”

资料上的女人在哥纳街挺有名气。

长相美艳出挑, 家里有钱有地位,从小就是泡在上流圈长大的。

是当地一个公司董事长的小女儿, 原本和一位名流定了婚约。但在半年前不知道怎么就着了魔似的喜欢上了谢何臣, 并且单方面展开了对他轰轰烈烈地追求, 甚至还以死相逼退了婚。

就在谢何臣回国前夕, 她注射毒.品自杀了,连半句遗言都没留下来。

人们都众说纷纭, 纷纷觉得是这位大小姐是因为感情求而不得,又是个性情中人,一时冲动选择了自杀。

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, 但偏偏没人能直接怪罪道谢何臣头上。

因为做出所有冲动决定的都是这位大小姐自己。

资本家之间的那些事情, 即使撕破脸面,为了利益两个字, 还是得挂着假笑当做无事发生。

谢何臣甚至面不改色地参加了她的葬礼。

平静地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。

女人对于谢何臣而言,是自己权力最好的象征。

他身来不理解为什么那些生死契阔的情情爱爱,于他来说, 不过是一件得能与自己相称的华丽饰品。

饰品佩戴久了,总会腻的。

不过看着那些原本自恃高贵的人, 呆在你身旁祈求着你的怜惜,倒是一件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。

谢厌迟知道谢何臣是怎么样的人。

当然也能明白,为什么他突然这么不肯放过秦郁绝。

就像是镶嵌在怀表上的装饰品。

一张脸看腻了, 总得再换另一张。

“谢先生,现在回公司吗?”陈助理询问道。

谢厌迟:“嗯。”

然而车还没开多久,就接到了一个来自医院的电话。

谢厌迟的父亲突发心脏病,被送进抢救室。

*

谢何臣这么多年来的动作,谢父当然有所觉察。

但他这么有恃无恐,少不了站在他身后替他撑腰的股东大会。

这么多年,股东大会和谢父之间算是互相制衡。

谁都清楚,一旦谢父彻底握住了谢氏,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。原先的管理层和公司人员恐怕都得大换血,自己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人脉也毁于一旦。

更何况谢厌迟现在已经将景逸发展成足以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地步,如果真叫他们把位置坐稳,恐怕一家独大,再也无法控制。

所以他们要做的,不仅仅是将谢何臣扶上来坐在那个位置。

更重要的,是要让谢氏这两个字,彻彻底底和谢厌迟以及谢父断个干净。

据谢父的秘书所说。

自从谢何臣回国这一个多月来,那群人不断上门,或是邀请谢父进行洽谈。

但与其说是洽谈,不如说是狮子大开口。

商人之间的谈判往往都是针锋相对的,更何况他们站在有利方,更是不给谢父留半点余地。

急火攻心之下,晕倒送进了医院。

谁都知道,从谢父倒下那一刻起,谢家的天就已经彻底变了。

谢厌迟这么多年来专注发展景逸,几乎不会过多插手谢氏的事情,唯一一个硬撑着与谢何臣方周旋的,就只有谢父。

谢厌迟到的时候,病房前面站满了人。

多数虽然表面上装作担心,但实则内心都在放着响炮暗自庆祝。

甚至巴不得快点出人命,以便加速推进他们的计划。

护士出来,扫了眼周围:“谢老先生醒了,但是现在状态很差,你们只能一个人进去看望他。”

只能一个人。

不用多争执,大家都知道只能由谢厌迟进去。

不过在看见他时,刚才那群忙着演出担忧表情的老家伙总算有几分紧张了起来。

虽然谢厌迟以前从不插手谢氏,但谁都知道,这位二少爷的能力到底恐怖到什么程度。

如果不把他逼到死路,恐怕真的保不准时刻会绝地反击。

然而谢厌迟却对周围的目光熟视无睹,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,平静地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

病房内光线昏暗,只有床头一盏灯亮着。

病床上,自己的父亲双目紧闭,眉头微微蹙起,一旁的心率监测仪上数据稳定。

谢厌迟没有开口说话,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,修长的双腿交叠。

在长达半分钟的安静后,他终于开口:“医院的人可以信任吗?”

闻声,谢父睁开眼。

他侧目扫了眼身旁的谢厌迟,然后撑起身靠着床头。

动作轻松而又流畅,并不像护士形容的那样,状态极差。

“院长是我的故友,派来的医护人员也都是可以信赖的。”谢父一顿,抬眼看他,“你什么时候发现的。”

谢厌迟轻笑了声,靠着椅背,淡声道:“您儿子还是挺了解他父亲的。”

两人对视许久。

这么多年来,谁都觉得这对父子俩水火不容。

谢厌迟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,从大学毕业开始就投身景逸科技,从不服任何人的管束,看上去和谢父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驰。

但却没想到,也还有这么默契的时候。

“我已经替你定好了机票。”谢父闭上眼,“走吧,现在是最好的时候。大家都以为我只剩一口气快不行了,都会觉得你是被逼无奈走投无路才去往异地他乡。这个时候,是所有人最容易对你放松警惕的时候。”

谢厌迟垂下眼帘,没有回答。

“你想做些什么,我都知道。我劝不了你,但如果想赌,就放手去赌。”谢父睁开眼,偏头看他,“至于那个小姑娘,你如果真的喜欢,可以带她一起走。日子会很难熬,有个人陪着你也是好的。”

谢厌迟:“我带不走她。”

也不会带她走。

让秦郁绝放弃自己喜欢的一切,放弃自己的事业和未来,陪自己去做一个可能会搭上一辈子的赌。

他做不到。

“那就和她分开。”谢父看着他的脸,“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。”

谢厌迟当然明白。

景逸科技发展至今,不知道树敌多少。

但即使没了谢氏这座靠山,也有人会碍着景逸,不敢对谢厌迟多说一句话,顶多是在背后讽刺几句他的光芒不在。

但此次一行,他不可能在仰仗谢氏的力量。

只能拿景逸科技的所有去赌,一旦输了,这座高楼也彻底倾塌了。

那个时候落井下石,跟风践踏的人都不会心慈手软。

掌握了无数人命脉的资本家,用起阴损手段来针对人,并不比那些凶残的暴徒心慈手软。

他不能拉秦郁绝一起下水。

“我明白。”谢厌迟说。

谢父闭上眼,点点头,再开口时,声音宛若一下子苍老了:“走吧。”

谢厌迟站起身,安静地看了会儿病床上的父亲,然后弯腰,深深地鞠了一个躬。

接着,转身离去。

*

秦郁绝补拍完戏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。

看见唐小棠欲言又止的表情,再加上周围人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眼神,她就清楚,八成是发生什么事儿了。

果不其然,谢厌迟父亲心脏病突发一事上了热搜。

毕竟是在国内赫赫有名的企业家,又加上谢厌迟这极高话题度的人物,出了这么大的事儿,媒体自然少不了报道。

连锁效应,原本只是在论坛内小范围传播的#谢厌迟联姻##鱼池夫妇分手#也接二连三跳了出来。

不到半天的时间,可谓是众说纷纭。

出人意料的是,旁人都议论得热火朝天,而秦郁绝作为这件事的主人公,却显得出奇平静。

唐小棠忍不住,边同她并肩朝着外面走去,边问道:“老板,你和谢先生……”

“你先跟车回去吧,不用管我。”秦郁绝开口,“我等会打车去一趟医院。”

唐小棠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:“专车可以送你呀老板。”

“不了,”秦郁绝说,“我不想把记者引到医院那边去。”

说完,她垂眼,熟练地找到谢厌迟的电话,有些担忧地皱起眉拨下。

这么多传闻以及八卦,她关心的,只有“谢父心脏病住院”这件事情。

猜都不用猜,自己的父亲出了事,谢厌迟就算是再怎么洒脱的一个人,现在的精神压力一定挺大。

电话响了很久也没被人接通。

然而就在秦郁绝准备挂断时,那头在短暂地“嘀”声后,被接起。

“你那边怎么样,我现在过去——”

“往左边看。”

听着那熟悉的声线和语调,秦郁绝却不由一愣,停在原地,然后转过头朝着自己左边看去。

她一怔:“你怎么在这?”

谢厌迟站在通道口,依旧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,望向秦郁绝的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:“我答应了,会来接你。”

秦郁绝眸光轻闪,在停顿片刻后,垂下手挂断了电话,安安静静地回望着谢厌迟许久,然后迈步朝他走了过去。

谢厌迟伸出手。

她抬手握住。

风声传的很快。

再加上谢厌迟似乎完全没想遮掩,更何况剧组附近都是蹲守着的狗仔。

于是,一条帖子迅速在论坛上飘红。

【谢厌迟接秦郁绝离开剧组,疑似力破分手传闻?】

绯闻恋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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